饶神父坐，示意明诚也坐：“没什么可骄傲的。我一九一三年就到上海了。随着万国商团一起。”

    明诚不好意思：“麻烦您了。您中文……我是说上海话真利啊。”

    和诺夫人不同，饶神父很会聊天，带谆谆教导的意思

    神父微笑：“其实我只会上海话。”他自我介绍：“我叫饶家驹。诺夫人叫我来看看有没有一个漂亮的中国年轻人在广场上等她。她说她很抱歉，实在来不了。”

    明诚尽可能多和法国人谈。他和饶神父聊天，聊着聊着聊到饶神父的胳膊。

    “我的兄总是担心过多影响我，所以什么都不涉。我想什么决定都可以，他有时连建议都不提。”明诚苦恼，“其实我很需要他对我的指正。”

    诺夫人耸肩。

    明诚睁大墨琉璃的睛看她：“啊？”

    不是法语，也不是日语。中文。

    明诚更激动：“是是是，您会中文？”

    明诚很惊奇，他看到一个个神父。又瘦又结实，有上年纪，大鼻。一脸吃苦耐劳饱经风霜，很虔诚的那神职人员。少一条胳膊。站得笔直，姿态上更像个军人。

    “所以我不习惯。为什么你们就不区分母亲的父母和父亲的父母，以及父亲的兄弟，母亲的兄弟？”

    “我大哥也这么说过。”

本章已阅读完毕(请击一章继续阅读!)

    明诚放学，在广场坐一坐。最近没看到诺夫人，大概她的关节炎犯了。老夫人一辈没穿过，持一年四季穿各裙。诺夫人告诉明诚，她曾经参加过大战，是民兵。明诚想像，老太太挥舞着教鞭冲去前线德国人。诺夫人冷笑：“我知你想什么。”

    诺夫人冒一句：“你谈论你大哥的表，让我觉得你上他了。”

    他看明诚是那很平常的神，平常到明诚动。神父看明诚发呆，于是用上海话问了一句：“您是明先生吗？”

    “但我们区分。辈分，在中国很严肃。绝对不能叫错。”

    “中国人那么多时间区分什么母亲的亲戚父亲的亲戚，没时间别的，所以才落后。”

    “统称亲戚就可以了。”

    提起万国商团，明诚略有不自在。饶神父完全没发现，还是很友善：“我和诺夫人是很多年的老友。我这次回法国专门来看她。她跟我炫耀说有了一个不错的约会对象，所以我很好奇。”他打量明诚，无恶意地调笑，“确实不错。”

    明楼默默地走过去。

    “我们法国人一般兄弟都不分大小。为了区分年龄才需要特别调。”

    明诚咳嗽一声：“抱歉。”

    诺夫人的关节炎非常严重。雪之后便不再来。明诚稍稍坐了坐，没等到她。和这个严厉博学的老太太聊天令他愉快。他有一些苦恼，可以告诉她。她并不提供解决方法，偶尔还奚落他。明诚不在乎。

    “大战丢的。诺夫人救了我。”

    “他不是你爸爸。”

    路边还有积雪尚未化净。半是白，半是泥，无可奈何。

    “我们中国人讲哥哥如同爸爸。”

    明诚等了许久，还是没等到她。今天她也许不来，于是明诚打算回家。广场上的鸽不知去哪儿了，全都不见。明诚站起来，整理围巾，有人跟他打招呼：“您好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