贵妃对于这个结局是意外的，但也只是面带笑容不表来。她现年已是个三十五岁的丰腴妇人，遇事不再似当年初时那般急泛，否则也不至被皇帝冷落这些年。只惘然把过程略一回忆，却觉得有些便宜了锦秀。

    挪的日渐近，她便暗地里观量着锦秀的反应，锦秀倒是日复一日不变的谨小慎微着，叫她看不来什么。张贵妃想了想，到底锦秀这些年在她边确实素朴低调，帘也是低垂，平素她也偶有叫人在背后盯着，并不见锦秀在皇帝跟前有过逾越，张贵妃便又说不什么。

    傍晚夕余晖打照景仁里，锦秀在后院耳房收拾了行李，便恭敬地跪在张贵妃跟前辞行。

    张贵妃端着茶盏坐在嵌云石直罗汉榻上，语调轻轻：“这么多年了，本对你如何，你也看在里。不把老九给旁的嬷嬷女伺候，唯独给了你，便是看在你本分懂事儿。今后从这里去了，他日若是得脸，也莫忘记本这些年对你的关照。”

    她说着，睛一目不错地盯着锦秀年轻的脸庞，素日不曾细看，怎生今朝这般一睨，却是别有一番细无声的风。那一句“他日若是得脸”，便说得有些艰涩。

    锦秀只是谦卑地磕恩：“贵妃娘娘宽厚仁慈，婢得能侍奉娘娘是几世修来的福分，一日为婢终为婢，娘娘的恩德婢没齿难忘。”

    说着又在地上郑重地伏了几伏。

    楚鄎亦兜着小包袱在跟前跪，稚声稚气：“鄎儿给贵妃辞行，谢贵妃养育之恩。”

    四岁的小儿，跪得圆团团的，眉间角全是孙皇后的影。似是因为晓得了自己是寄养，素日总怯怯着不敢与人撒亲近。

    想到这个孙香宁遗的骨，张贵妃到底有些伤。便亲自上前将他扶起，潸然拭泪：“殿何以行此大礼，岂不是叫本为难。你母后与我少时，一个王府里十多年朝夕为伴，她走后本不知多少伤心，惯把你当作自个儿的亲骨可怜。你如今安康大，本看在里自是欣，钟粹到底离得近，得空了随时回来看看。”

    说着地抚了抚楚鄎稚的小脸，叫锦秀：“那就走吧，赶天黑前回去还得收拾收拾。”

    楚鄎又磕，背过牵住锦秀的袖摆。

    紫禁城日暮，窄窄的墙光影昏黄，景曜门往麟趾门直走，一条儿悠，两个人都默默地没有说话。张贵妃叫人在背后盯着，见拐迎瑞门了这才静悄悄回来。楚鄎瞅着背后净了，忽而便抬对锦秀哑然一笑，锦秀也勾勾，用素净的指尖温柔地划了划他小脸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