只得在两个本之间踌躇。还没等拿定主意，林二爷那边又来消息，说是何翠仙听说了风声，亲自上门来谈，定了黛玉葬的本。

    秦梅香知何翠仙那个争尖的，也不便与之相杠，让林二爷为难。于是定了绿珠坠楼。本敲定，心里反倒松了一气。他拿着本反复琢磨，越瞧越觉得这戏有许多为难的地方。尤其是最后一场，如何把坠楼这段在舞台上表现来，是个需要思的问题。

    他在床上辗转了一夜，第二天天一亮，就往虞七少爷家去了。

    虞冬荣最近简直忙得脚打后脑勺。年终不光要盘账分红，也要拟定与各家亲朋故旧往来的礼单去采买；等正月一到，还要不停蹄地四去走动应酬。他大哥忙于军务，二哥只知吃喝玩乐，五哥是个不理俗务的，九弟年纪尚小，妹们早已嫁人，是以全家所有的事都要他来张罗。虽说能者多劳，但虞七少爷难免总有些怨气。他想听戏逛街馆，不想成日里在账本堆里泡着。

    可惜，也只能想想罢了。

    秦梅香门的时候，虞七少爷正很没样地趴在床上，两脚像小孩一样翘着，拉着脸在账本上勾画。他也没梳，脸也没洗，上穿着皱的睡衣，床边的账本堆得跟小山似的。两个大掌柜坐在桌边，正劈里啪啦地打算盘。秘书正蹲在地毯上，一张一张地理文件。

    看到秦梅香，虞七少爷哑着嗓：“你先坐会儿。我这儿上就好。”

    秦梅香打一门就后悔了。他光想着自己的戏，忘了虞七少爷岁尾有多忙。此刻走也不是，不走也不是，只得默默找个角落坐了。

    约莫等了有半个时辰，虞七少爷终于把笔一丢，账本扔给了秘书。一群人急急忙忙地把账本搬走了。虞冬荣又同两位掌柜代了几句话。屋里终于静来。

    虞七少爷哀嚎一声，翻躺到床上，把秦梅香唬了一大：“这是怎么了？”

    “累。”虞冬荣虚弱地爬起来：”你再等会儿，我洗个澡去。”说罢扶着腰，呲牙咧嘴地床去了。

    胡妈来把屋打扫一通，床上的东西通通换了新的，然后给秦梅香上了一壶新沏的大红袍。诸事妥当，虞冬荣也回来了，上漉漉地往新铺的床上一扑，没了声息。

    秦梅香走上前去，轻轻碰了碰他：“七爷？”

    “我累……”

    秦梅香脱掉外衣，洗了手，拿净的巾给他发。虞七少爷拿脸在褥上蹭了蹭，翻过来，懒懒地：“怎么了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