早从画案上来，规规矩矩站在一边。

    我回看，沐教授正穿着他仙风骨的唐装开衫，趿着拖鞋缓缓地走来。

    这三年来，他向来是当我不存在，我也没办法，只能当自己也不存在，把笔藏到一边。

    沐教授以魁游街的速度缓缓地穿过画室，坐在他的太师椅上。

    沐蓁连忙上去献宝。

    “爸，你看师兄给你带的礼，这是我们第一次仿的影青瓷，最好的一件就给你带来了。你看这方田黄，多好，跟油似的……”

    沐教授清了清嗓。

    “今天是什么大日啊？中秋不是没到吗，就有人送节礼了？”

    这是怪我端午没来呢。

    我其实也不忙，就是怕看他脸，像小时候丢饭盆怕挨打，能拖一天是一天，一直拖到今天来。

    坐了一会儿，看气氛实在尴尬，没话说，我就带着瑞瑞先走了。

    倒是沐蓁很不过意，还一路追来，安我说：“师兄，没事，我老爸就嘴上说说而已，上次你送的那个笔洗，他用得可开心了。”

    这丫跟我有革命谊，当年她练画练到哭，全是我跟沐老求的，没想到风转，现在到她来帮我求了。

    瑞瑞看不懂，跟着我走老远，才问我：“为什么老爷爷不理爸爸啊？”

    我不知怎么跟他解释，只能说：“因为爸爸错了事。”

    瑞瑞还是十分困惑。

    在他心目里，大概觉得爸爸是万能的。

    他不知我也会错事。

    -

    中午在学校附近吃饭，结账时价格奇低，我正奇怪，服务员对我笑：“我们老板说你是他同学，让打个五折。”

    我问老板人呢，说已经走了。

    估计是当时在一个画室画过画的，我刚大学时，有段时间少年得意，好为人师，常常指同画室的人画画，大概说话时态度也骄傲许多。后来不知为什么在学校外面被人堵住一顿打，差手都打断，回来颜仲他们若无其事对我笑，拿这个开玩笑，我才知是他们中有人看不惯我，所以教训我一顿。

    我没练过武，逃脱全靠求生本能，当时觉生死全在对方一念间。那样被人毫无理由痛打过一次，再骄傲的人也要怀疑人生。

    予舟应该为这事教训过他们，所以他们从此当我不存在。就算有时候颜仲看我神恨不能掐死我，也只能忍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