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是元一平第一次喝酒。他从小没爹，家里又穷得叮当响，老妈自然没心喝酒；后来元一智上班挣钱了，偶尔会买瓶啤酒，给元一平尝两。

    在给陈朔打电话之前他心里像憋着一团熊熊的火，烧得他坐立难安。现在电话打完了，好，火灭了。

    陈朔不说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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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陈朔垂着，摇：“阿姨，您不要这么说，我……我和一智是朋友，这是我应该的。”

    陈朔一把架住元一平，说：“我扶你回屋。”

    “扫扫墓”三个字元一平咬得极重，简直是咬牙切齿。

    却是用一连他自己也不得不承认的，几乎可以说是恶毒的，方式。

    2008年夏天，八月，甘城一连十天的温，第十天晚上老妈了一桌菜，亲自打电话给陈朔，请他来吃饭。

    那时，元一智已经去世整整一年，在那一年里，陈朔可见地消瘦去。

    元一平这才会到醉是什么滋味儿，他嘴里有酒的香——陈朔带来的酒，其实是又香又涩的。陈朔的脸在他瞳孔里晃来晃去，他觉得自己的睛也变成了两汪酒，陈朔薄薄的嘴沾上了那又香又涩的味。

    “……”几秒后陈朔回答：“我知。”

    第四章

    “嗯……”元一平觉得自己脸颊发，模糊地想，今天竟然喝醉了，明天可不要误了火车。

    “……可以，”陈朔轻轻叹了气：“我会去的，你放心吧。”

    元一平狠狠推开陈朔，想要站起，却一险些摔倒。

    元一平了气。

   “周五，六月二号，我哥十周年忌日，”元一平压低声音：“你知不知？”

    陈朔来了，手里提着一瓶酒。

    想来可笑，那时候他家连玻璃杯都没有，用豁了的碗盛酒。那酒是明亮的红，映着陈朔棱角分明的脸。

    元一平和陈朔一齐坐倒在床上，老旧的单人床发“吱啦”的响声。床立着一只大红的塑料行李袋，明天，元一平要去圳上学。

    “嗯，”陈朔笑笑，亲自为元一平倒上半碗红酒：“一平成年了，可以喝酒了，以后男孩朋友，多少也得能喝。”

    陈朔看向全程沉默不语的元一平，几秒后他扶住了元一平的肩膀，低声说：“一平，喝多了吗？”

    “一平，”陈朔幽幽地望着元一平的睛：“东西都收拾好了吗？”

    元一平低凝视自己的手，右手手掌靠近小指的地方，有一极细的疤痕，如果不是他清清楚楚记得这疤痕的来历，他大概都不会知这疤痕的存在。

    那天晚上老妈也喝了酒，这顿饭接近尾声时她哭了，哽咽着说：“小陈，谢谢你，太谢谢你……阿姨没法回报你，小陈……”

    饭桌上元一平沉默不语，老妈冲陈朔笑得有些尴尬：“哎，一平这孩，从小到大就这格……小陈，来，多吃啊。”

    老妈抹了把泪，说她喝醉了，起回屋。

    “去不去？”元一平几乎在问。

    元一平在心里冷笑两声，淡淡地说：“不你知不知吧，我要上班回不来，我妈去了又得难受好久，我就不让她去了。你去吧，去给我哥……扫扫墓。”

    他知，他在用元一智的死来惩罚陈朔——可惩罚——他凭什么惩罚陈朔？或者说，他凭什么审判陈朔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