到这里几近圆满，却只还没写题人的意思。敢在会试考场上挑这有讽劝君王意思的诗句作题目，本就有借此劝谏天的意思。

    这题八成不是尹阁老的，而是吴右谕德的。吴谕德是未来弘治天的老师，师徒直率敢谏的脾气都有儿像，一朝肯定能当一对好君臣。可这题目在成化朝，注定是个不受迎的题目，答题的学生们多半也不敢写讽谏之意。

    可他却想写个试试。

    不是为了揣主考心意，而是为了把这篇文章写得更圆满、更合题目本意；也是他作为李东的学生，刷了这么久声望的人，该有几分老师的风骨。何况只在卷上隐诲一劝君主纳谏的话，并不是什么犯忌的东西，天也不会凶残到因为他劝百讽一就把他送诏狱。

    ——就是了，诏狱主还是他男朋友，去就当提前度个月了。

    大不了就是考官不喜他这篇文章，可这又是五经文中的倒数第二篇，本没有考官会细看。他前面的文章若足够好，自然就能取中；若取不中，就是他整平不足，也不在这一句半句讽谏上。

    申时却还未到，还来得及再加一个大结。

    《假乐》的经注结尾，朱注“方嘉之，又规之者，盖皋陶赓歌之意也”，正是盖章了这首诗讽谏君主之用。

    皋陶作《赓歌》规劝尧，先赞颂了当时君臣各安其位，君明臣良，各行其政；又规劝尧不要越行臣职，关注琐碎细务，而使大臣殆惰政务，使得万事废坏。而《假乐》一诗也遵循古贤劝讽的用心，在颂诗之余规劝枢机重臣勉力政务，使百姓生活安逸。

    他提笔写了皋陶、《假乐》于唐虞夏周治事，却皆有讽谏的意思，以一个“何也”设问，自问自答，转写为臣之。

    人君于康泰之时，或有忘忧之际，臣就该负起讽劝君主的担当。然即谏明君亦为难事，皋陶、公尸也只能将劝讽之意寓于颂诗中，后世臣效法其——如龙说赵太后，便是以自孙前程为引，从之劝谏太后不要碍国事。

    龙的例他只写了“其孙之词”，并没写全，也不能再往写去了。

    写到这里还可说是顺承题目，再写便不是劝百讽一，而是直指天不肯纳谏了。他只是个待考的举，又不是御史，没有谏的职权，在这卷纸上写的东西天也看不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