除了同术相关的东西，陈里予对其他事的记忆里都不算好，偏偏思及与江声有关的场景来，又能回忆起许多。从什么时候喜上对方的，这个问题其实很难回答，毕竟不是数学题，不是过程顺承畅，就能求得个明确结果的。

    诚然，他能确定第一次见面的时候——某个还算明朗的午，黑板前课桌旁——他还没有动心，这个眉目俊朗、光似的少年在他心里，也只留一个模模糊糊的昏晦的印象。

    当时他还在某久消极导致的麻木悲观里，思绪都是迟滞的，偶尔转动一，想起的也是写有弱二字的检查单、养父母漠然签署转学协议的背影，夜沉沉里扼人咽的冰冷湖，还有这十余年里常常在他心恍惚闪过的、儿时或明亮或黑暗的记忆。

    像个生生不息的噩梦，缠绕徘徊，蒙住他的视线，不给他息的余地——那时候他从来没有与人往的期望，更遑论什么。“一个人的思路别牵扯上别人”，时至今日他还记得这句话，咒似的，刻他灵魂里。

    幸好他是个矛盾的难能自洽的人，认识第一天被人抱一抱，又动摇了。

    也许是因为对方太过温，像他母亲也像臆想中某个平行世界的他自己，恰到好地补足了他缺失的积极绪，后来他居然无可救药地对江声产生了期待，从“其实说两句话也无可厚非”到“可以个朋友”，这个人像什么毒药似的，轻而易举击溃了他所谓的原则——可又有什么办法呢，他冷惯了，既无所适从又还趋向温，依赖使然，那株名为暗恋的红刺槐终于他骨骼里，一发不可收拾……

    如果真要给这场疯找个节，那大概也是被关在旧综合楼里的那晚吧。他分不清那该归因于吊桥效应还是到渠成，只记得对方的怀抱是的，后背因为奔走集了汗，呼很急，却还是耐心来语气温柔地哄他，一步一步，牵着他走黑暗的回忆，回到明亮的灯光，夜空晴朗，云缓行，是他未曾见过的鲜活景象。

    算喜吗，算吧。

    只是他太矛盾了，明明动了心，却还陷在自我否定的怪圈里，不敢也不知该如何坦白心迹——现在回想起来，许多纠结徘徊都像他想得太多，可他心知肚明的，哪怕已知结果，再从来一次，他还是会是心非，也还是会徘徊思量。

    他看到过江声草稿本上写满他的名字，撞破过床柜里为他收集的一片宇宙，明知拥抱时候心加速的不止他一个人，少年人心绪莽撞，总有藏不住的破绽与不自知的越线痕迹——就算这样他依然不敢破那层窗纸，总想再等一等，等到他自愈等到对方全然了解他也接受他……如果不是一时冲动，被藏不住的冲昏脑，他们现在大概还保持着模糊不清的暧昧关系，借着冠冕堂皇的理由两相试探吧。

    幸好幸好，他还有冲动的能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