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四月十六日，林东一战前夜。山麓气重，正值雨季，恐明日渡江前有大雨，若涨，影响渡江时间。清明刚过，这一战若能胜，也算能告往昔葬山林的将士。”

    谢骛清？

    她看到“林东”二字，猜到是抵达南方后的不久，1925年——

    她“嗯”了声。

    “香还烧吗？”扣青在八步床外，问她。

    纸被翻过去，时间到26年七月。

    斯年穿了拖鞋，快地跑卧房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在灯光，她翻开封。

    何未怔了怔，联想到初见那夜，那张字条，不禁笑了。

    她掀开枕，那里安静地躺着一个本，看大小，像极了昔日她托人送去的日记本。

    “陈姓军阀从香港民政府得了不少援助，枪万多支，弹百万发，更有诸多现款。敌我军备悬殊，又是一场恶战。”

    起始页，仅有一句话：

    想必当时的他，装得十分辛苦。

    而她们面前，必然有一面墙，挂满合照。谢家看重家人，凡她见过的公寓房间，皆有大小合照，广州公寓如是，百如是，天津小公寓亦如是。

    何未拿起本，翻来覆去地看，有着拆礼前的喜悦和猜测。应该就是那个本，只不过送去时包着，想必跟随他南征北战太久，原先的封早磨坏了，才特意贴了一层新的羊？倒是有心。

    百误卿终，何二小见谅。家书一册，且以赔罪。谢山海。

    他像把日记本当成了行军随笔，从桂林到贵州，再到广东东征。落笔皆为战事，毫无个人生活的痕迹。何未看着看着，想到谢骛清的前半生确实如此，生活枯燥单一，只有初京的那段日活得像个纵声的浪公。

    何未拿起最上的一本，翻开，意外地看到里边夹着一张薄可见光的清样纸。

    何未心一，急急往枕摸。手指到了柔的，像羊。

    翻过这页，是一段段日记。

    他还记得。

    从年初开始，越来越多南洋的华侨归国救国，其中不乏直奔红区的。邓元初曾给她看过名单，她记在心里，再亲自对，看形势来安排船期。

    墨迹，像为写此句，开了一瓶新墨。

    何未总觉有什么不对的，没细想，任由小孩去了。

    “十月十四日，接连四日鏖战。第四团团阵亡，营以全阵亡，除勤杂炊事兵，战斗兵仅余数人。”

    起首便是喜讯——“新，广东全境统一。家人团聚。”

    谢骛清为省纸，隔开两行，便是一篇。

    何未看纸上的字：

    纸被人有意在这里，像在等着、盼着她发现。一看便知，这是斯年的小把戏。

    何未回忆广州城的谢家公寓，小客厅连着书房，仅有一面之缘的谢家大小，穿着素旗袍、平底鞋，取镜；只闻其名、未见过面的三小倚靠在沙发里，像郑骋昔的姿态，俏地笑着，揶揄弟弟……二小未必在，东征大胜时，正是二小生意版图扩张的时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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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父亲说，连战连捷时，再拿给你看。枕。

房忙了一阵，等盥洗后来到卧房，看到斯年从床上溜来，笑眯眯地望着她说：“我去厢房了。”

    八步床的床，堆积着省港线路的旅客资料，须今夜看完。她把资料往里推，上了床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至26年。

    龙涎香被烧了，到香炉里。

    家人们常年分离，思念藏在相片墙上，彼此挂念。

    东征全胜，是谢骛清在北伐前最畅快的日。她久久停在那张纸上，隐隐能见一页的字迹。她把枕垫在腰后，试图缓解将要追溯北伐的绪……

    何未品着这句。

    东征结束，北伐在即，家人团聚的话……该是在小公寓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