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宋清远，你说你贱不贱啊？”他松开被咬血的嘴，语调轻松地说，“这样吧，你再给我一百万，我就回去陪你一辈，好不好？”

    画面翻过来也是他，笑着说“谁会不钱”的他，对星许愿一百亿的他，当时只作玩笑，原来都是真的，真实到历历在目的残酷。

    而他却一个字都说不来。

    “你问为什么是你，因为你宋清远乖，傻，钱多，是良民，好骗啊！找大鱼找好鱼，这是我们骗的基本素养，懂吗？给刺激你就忘了自己是谁，勾勾手指你就听话地凑过来，医科大的副主任Alpha像条狗一样被我耍着玩，这么有意思的事我为什么不？啊，对了，你知每次你每次拒绝时那副样有多装，多恶心吗？我忍你也忍得够久，演的时间也够了，一百万的辛苦费，怎么想都不过分吧？”

：“你在哪里？”

    刻薄而恶毒的话就像一样滔滔地泻来，程重安也不知这些狠的字句是怎么从他嘴里往外蹦的，就像被恶鬼附，不，或许他本来就是恶鬼吧，不得好死不得转世的恶鬼。

    每一个都那么栩栩如生，每一个都如此脉脉。

    我不该现在你的人生里。

    他的笑意只维持了几秒钟便冷来，微微侧过脸，轻声向电话问：“为什么是我？”

    “程重安，你说话。”宋清远的声音沉了一些，他从没用这命令般的吻对他说过话，“到底为什么是我？”

    要我回去，回去什么呢？程重安茫然地想，让我用什么脸面去见你？

    听到这几个字的瞬间，如同幻视一般，无数飞火般的残破画面从宋清远前横飞过去，一幕一幕，全都是程重安。

    程重安想着想着，突然爆发短促的笑，尖锐地带着气音。

    他想说的明明不是这些。

    他低哑而轻柔的声音就好像摆钟，一一，一个字一个字，频率相同地愈发用力敲打在程重安心，最后轰然一声，只剩血模糊。

    酒在腐蚀大脑，那些痛苦的碎片翻涌而上，把扎得血淋淋一片。解脱也好死心也好，宋清远执着地想要得到一个答案，恍惚间，不惜将自己摆在一个很低的位置上求他。

    “你别不说话，安安……”宋清远仿佛被到了极致，他听着话筒那边瓢泼的雨声，微微抬起脸，用胳膊挡住了睛，声音喑哑地勉力将话说完，“安安，回来吧，你不是说喜我，相信我吗？我不会报警，我们坐来好好谈谈，五分钟也好，你有什么难，你为什么急着用钱，我都愿意听你慢慢解释。”

    是了，打人，骂人，威利诱？这事宋清远都不来，即便面对卑劣无耻到极的他，宋清远也只是平淡地问，为什么是我。

    雨光中，宋清远温和的脸微微扭曲着，他痛苦地急促低一声，声音沙哑可怕：“程重安，你到底撒了多少谎？”

    一百万，比起向他诈骗，无论是傍大款还是找那些客人，投机取巧总要来得更快。究竟为什么选中了他，煞费苦心在他边耗了几乎半年时间？

    这句问话仿佛一个狠辣的耳光，程重安呆立在电话亭里，脸上烧起来一样的。

    “这样也不行的话，我现在去找你，好不好？时间，地，都由你来定。”

    在影院咬住他的程重安，在车里对他告白的程重安，他吃巧克力条时故意咬住另一的程重安，趴在他膝盖上哭的程重安，把他送到家门说“早回来”的程重安。

    你康平顺途的一整个人生，因为我这个肮脏卑劣，老鼠屎一样的污被生生分成了两截。

    回去叫你看到我就要噩梦不断，想起自己曾怎么被一个蝼蚁般的Omega骗得团团转吗？让你想起把真心喂了狗，被金钱踏在脚底贬得一文不值吗？让你想起决心一生的承诺，却被弃如敝履吗？

    你是不是，也有私心在？

    程重安死死看着玻璃窗上倒映的自己，分明在大雪纷飞中着一张铜墙铁毫无表的面孔，然而泪已经悄无声息爬满了整张脸，一直到羽绒服里。

    他张张嘴，还要继续说去，那边忽然传来Alpha一声压抑的，痛到极致的低吼：“够了！”

    这一次，程重安没有逃避。他一字一顿，清清楚楚地回答：“从到尾。”

    他想说，宋清远你别生气，你不是喜狗吗，我辈投胎当人人喊打的癞浪狗给你捡，你不要我我就天天在你家楼守着，你踹我我也不走，谁敢欺负你我就咬死他，为了你死掉也没关系，只要能把欠你的全都还给你。

    他的话对着沉默发，又被寂静弹回来，对面的人只是呼短了了，急了缓了，任由他继续演一场独角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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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程重安依然沉默，温火慢熬一般，宋清远等了又等，终于无法忍受地再次问去：“到底有多少是假的？”

    还没等到回答，宋清远忽然自嘲地笑了笑，“我忘了，你当然不会告诉我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