妖刀记◆第027卷◆第134折◆说时依旧，故土黄坏

    胡彦之一瞥伏在门外的十几条劲装汉，忽觉不忍，鬼先生大喇喇地将秘密说将，是不打算让这些人活了，就像他意图说给孙自贞听、好陷自己于两难一样，蹙眉：「这些都是你的人，说不到我可惜。可你就为了说时那么一会儿，要杀掉忒多忠心耿耿……好吧，我也不知他们是不是，但断了几条肋骨还不肯倒，怎么说也是好样的。你的心就这么黑？」

    鬼先生未得介面，老胡忽又摆了摆手，笑：「我这是废话。你连自己的血亲手足都得了毒手，别人家生养的算什么？就是个！我他妈是蒙了，能问忒蠢的问题；你他妈要还有心，挤来都是墨掺脓，狗血砒霜！」说到后来鬚眉皆动，「砰！」踢飞半张残几，虎虎瞪视的眸里除了如雷狂怒，还多了说不的沉痛哀伤。

    鬼先生静静听着也不，待他连珠炮似的骂完一通，才：「你可能觉得我杀人，但外那几位，是当年本门惨遭七大派围剿时，从刀光剑影中披肝沥胆奋力存活来的门人。

    「他们目睹的杀戮太惨，毫无公义可言，发誓将余生用于报仇之上，自割了、刺聋双耳，不甘味不闻弦音，专心磨砺杀人伎俩；除了仇人血，什么都无法使他们得到平静，故称『豺狗』。我便把这桩秘密再说上几百遍，也毋须担心洩漏。」

    老胡大踢几凳时，便留意到伏在廊间的汉们动也不动，即使修到心如止的境界，骤闻声响，耳后也该有轻微的搐；连这反应也无，只能认为是耳或有疾。听鬼先生如是说，背脊一寒，喃喃：「世上……有这么无端端自残躯的么？」

    鬼先生乜他一，慢条斯理：「『无端端』么？恩遇够厚、仇怨够，本就如此，有甚奇怪？对他们来说，害死我们父亲的畜生，死上几千几万次都不够。若牺牲一己之乐能为他讨还公，兴许是太划算的换。」

    胡彦之哑无言。「父亲」二字于他本就陌生，骤尔听闻，忽生怯，原本气汹汹的势为之一挫，满肚的尖刻讽刺顿失标的，冷冷哼了一声，便不再还。

    鬼先生也未乘势，两人静默片刻，还是他先开打破僵局。

    「你跑到『羡舟停』来大闹一通，总不是只想骂我几句罢？我院里已备好酒好菜，咱们边吃边聊。」

    胡彦之警醒起来，冷笑：「不必，在你这龌龊地，吃什么都噁心。这个婢女我带走啦，再教我知你同拐买姑娘，看我将这金环谷烧成一片白地！不信你且试试。」信手将昏倒的孙自贞扛上了肩。

    定坊老孙的闺女同父亲闹彆扭，负气离家，大半月里音信全无，老胡旅居越浦期间，常到定坊生酥寺外的摊上吃一碟老孙炮製的「两熟紫苏鱼」佐姜豉羊油饭，鲜得连都差吞肚里。听人讲起此事，二话不说慨然手，一查之，才发现这个把月里越浦失踪的姑娘竟多达十数人之谱，其中年龄相若、形貌上又似有共通者，共计五名，老孙的闺女孙自贞正是当中之一，显有蹊跷。

    胡彦之循线踹了几拐窝，饶是他将贼儿揍得满地找牙，无论哀声讨饶或倔气的，都发誓没见过老孙的女儿，只能认为除了专贩人的拐贼，另有一帮人在掳劫特定的对象，拐不过是搜集的之一罢了，遂盯上了越浦城外几新兴的销金窟，方有今日之行。若老孙的女儿现在「羡舟停」，那么其他几人也可能还囚于后的某个密室。

    鬼先生既已现，是查不了了，却不能教他知晓自己对这几桩少女失踪案留上了心，否则于媺、吴阿诸女恐遭灭，只能装作侠义心发作，如携走玉斛珠一般，带走的乃是一名回神不知何的苦小婢。

    果然鬼先生的目光往孙自贞撑鼓裙布的与间一巡梭，啧啧：「胡大侠上院嫖，嫖完还不忘助人脱离苦海，如此矛盾的侠义怀，不愧是观海天门的正宗。罢了，谁教你是我亲弟弟呢？便是吃抹净了还带打包，也只能认啦。」笑顾十九娘：「这丫是开过苞的，还是个粉儿？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