肩膀僵得像是泥胎，扣在弦上的左手得骨节泛白青爆起，指尖却在发颤，李殊檀抱着忽雷，半晌拨不一个音。

    “别犯傻。”坐在边上的琴姬压低声音，“再不声，他们可就要看到你了！”

    李殊檀一个激灵，手一抖，指腹过其中一弦，歪打正着合在琴音上。

    她收回视线，死死盯着怀里的忽雷，僵地拨弦，直到合奏曲结束，坐得最远的琵琶女慢悠悠地开始独奏。

    ——冷静。冷静。

    ——活去。活去。

    李殊檀地吐息，从刚才那难以自控的暴怒中缓过来，闭的瞬间睫脆弱，睁时又毅如同钢铁。

    正对着女乐的中年文士眯了眯：“奏忽雷的那乐姬还是乐师？上前来。”

    女乐里乍一分不清别的只有李殊檀，抱着忽雷的也只有李殊檀，她当机立断抱起忽雷，横穿到男人边，规规矩矩坐，了个将弹未弹的起手式。

    文士一愣，又不好直言叫她过来什么，憋了一会儿：“你抱着忽雷过来什么？”

    “选定的曲尚未演奏完，叫我过来，不是想近些赏曲吗？”李殊檀装傻。

    “你……”在场还没人怀抱乐姬，男人撑着文士风度，一咬牙，“随你。”

    邻桌忽然传来一声极轻的嗤笑。

    李殊檀装模作样地在弦上拨着，悄悄转看了一，才发现坐着的居然是鹤羽，而他边充当侍女的正是郭兰。

    察觉到她的视线，鹤羽尾一弯，眨时睫上染上的珠光恰好落回睛里，上笑的模样，简直是眉目传。

    李殊檀可没胆传这个，赶把稍稍偏转的转回来，忽然觉得手背发，一抬，叫她过来的中年文士果然正盯着她。

    “崔叔是看中了这小乐姬？”上首的康义元调笑。

    崔叔没有反驳，哈哈一笑，盯着李殊檀的那截消瘦如同少年的手腕，又捋了捋山羊须。

    李殊檀心里一沉，借着拨弦的动作，不动声地抖了抖窄窄的袖，布料，刚好遮到手背。

    一个音还没拨来，邻桌的少年突然起，连折扇都没拿，兀自向外走。

    显然他是个脾气古怪的，宴到一半就走，满座居然也没人敢拦他，只有康义元笑问了一句：“怎么走得这么快，是有要事？”

    “没有。只是倦了，不如回去休息，免得当场睡着，扰了诸位的兴致。”鹤羽止步，背对着康义元，懒洋洋地补了后半句，“哦，忽雷倒是姑且能一听，振聋发聩。”

    李殊檀莫名地觉得被嘲讽了。

    “……也罢，早些回去也好。”康义元对鹤羽倒是十分纵容，视线一偏，落到李殊檀上，“诸位继续吧，不用他。那乐姬，给崔叔敬酒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