纪南星形顿了顿，却一言不发，自顾去灶房中洗药碗了。

    纪南星不是多愁善的人，这两个月来，她想的大多是该怎样给裴逸治伤，怎样调理，至于他将来怎样，他们俩将来又怎样，她很少去考虑，总觉得回等他好些了，他们便可回京从计议。

    就连他反复提起的“退婚”，她也没真当一回事，只觉得是病人妄言，他早晚会想通的。

    可现在看来，这京城似乎是没法回了，他俩的将来，也不得不开始筹谋了。

    纪南星一个人在灶房坐了整个午。

    照京中习俗，腊八是节前的一个大日，是要吃腊八粥并十来样心小菜的，只是凉州产不丰，肖成只找到了梗米、小米和红枣几材料，他和纪南星两个人的厨艺都是稀松平常，煮来的粥也只能算得上是勉应景而已，但纪南星拿这个节日格外当回事，傍晚时还特意叫肖成去给裴逸换衣服，叫他破例床坐在桌前吃晚饭。

    她又不知从哪儿搬一小坛浊酒，给自己和肖成各斟了一碗，先将自己那碗一饮而尽，重重放碗后对裴逸：“这就算过节了。再过不到一个月，便是新年了，今日听了肖成报回来的消息，我便在想，萧煌这会儿正在得意上，又一心以为你死了，只怕还想不到斩草除，可等他回过神来，便不好说了，你在这凉州是呆不得了，我们过完年就得走。”

    肖成一脸愁苦的样：“将军上伤还没好透，咱们要去哪儿啊？”

    “我听父亲说，从荆州往西逆江而上，再沿山继续向西，便可蜀中，那儿远离京城，产丰饶，富庶闲适，在那儿定居，最是适宜不过。”纪南星侃侃而谈，“我父亲在蜀地都城锦城有一个师弟，据说富甲一方，有好几间药房医馆不说，还有酒楼客栈，在乡更是有千亩良田，一年四季，光是鱼啊笋啊这些土产便吃不完。”

    肖成正听得一脸神往，便听纪南星转而对他：“你与将军去了锦城，可以去找我这个师叔，让他给你们在山里找个地方隐居，萧煌无论如何也找不到你们……”

    “哎？”肖成惊讶，“什么叫‘我与将军’？你呢？纪娘你不跟我们一块儿去？”

    纪南星终于垂睫，看着自己面前空碗：“我是家中独女，京中的万年堂少不了我，我已经来好几个月了，再不回京也不行了。从京城来前，我已经在张罗要开一个自己的医馆，专为女治病，这事儿也得继续办去。我回了京城后，自然会去裴家报信，让裴家大哥派人去接应、照顾你们。”

    “什么？”肖成依旧震惊，“纪娘你……你居然要抛我家将军？是、是因为他说了要退婚的事儿吗？那都是他病重糊涂说的话，你可别当真啊。我家将军对你，那可是天地可表，征前他还画了你的小像，偷偷藏在袖里……”

    “肖成。”裴逸冷静地打断他，“纪娘是为了我好。回她只一人回京城，只说没找到我，萧煌便更相信我是死在匈人手上了，我才有机会逃生天。”

    纪南星默默。

    裴逸伸手摸索到桌上粥碗，端起来冲纪南星的方向敬了敬，“肖成同我说了，我陷匈人大营的消息传回京中时，连我母亲大哥都觉得若是萧煌都救不了我，那世上便没人能救得了我了，只有你，不远万里来寻我……纪娘对我有再生之恩，此生无以得报，只愿来世结草衔环，你……你……”

    来生要她什么，他始终说不答案，最后只得将粥凑到自己边：“裴某以粥代酒，祝纪娘将来事业有成，妙手回，救天千千万万人的命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