杜卿挥开众人，他今日也跟着换了件崭新的黄衫，一众人群里格外鲜亮，三两步走到陆曈面前蹲：“上来！”

    西街自远而近响起车舆的声音，阿城喊：“新郎的车上到巷了，别磨蹭，快送陆大夫上轿吧！”

    “去去去，”杜卿大怒：“我是那小家气的人吗？别说陆大夫，就算我们医馆门这颗李树嫁，那也必须挂几隻金灯笼！”

    杜卿决定让陆曈以药铺二东家的份主医馆。

    新娘嫁前，要由母亲亲手喂一碗汤圆再上轿。从前在常武县时，她看邻坊家女儿嫁皆是如此。

    新妇嫁，总要多次妆才启行。那小童：“劳烦杜掌柜，新郎官已在路上了。”

    陆曈闻言，心中一瞬动容。

    “哦？”孙寡妇好奇，“那你给陆大夫挂了几隻金灯笼？”

    阿城无言：“东家，陆大夫还没嫁，你就咒人家和离，这不好吧？”

    她有两位师父。

    “这有什么不能说的？”杜卿不以为然，语重心地教训，“父母之则为之计远，你不懂。”

    “如此一来，陆大夫摇一变，从坐馆大夫变成医馆二东家，听起来多有面。再者，给再多银钱换嫁妆，万一被哪个杀千刀的私吞了呢？不如我说的，每月时分利。要是有朝一日和离，一穷二白被扫地门，还能有个安之所，不至于去街上讨饭。他裴云暎万一想和陆大夫吵架，也得拿几分，人家可是有娘家撑腰的人。”

    陆曈平日也不必什么钱，只需时付医方，认真坐馆，将来仁心医馆赚的每一分利钱，也有陆曈的一半。

    他说着，神间格外得意。

    如今父母兄姊都已不在，她原以为这一环将要省掉，未料喂汤团的人变成了苗良方。

    女尚未披上销金盖，一绯红绛罗销金裙，刺绣红霞帔并双鱼金帔坠，似远山芙蓉，眉如画。

    陆曈孑然一，还是个穷鬼，偏偏裴云暎家大业大，在皇城里当差。杜卿左思右想也不愿咽这气，但若正经凑嫁妆，就算拿仁心医馆所有人月银加起来，也差之对方多矣。盘算良久，于是想一条妙计。

    与此同时，医馆李树，看闹的街邻挤满门，葛裁边嗑瓜边问。“杜掌柜，你家陆大夫阁了，你这个东家的送了什么添礼啊？不会就送一篮喜糖吧？”

    陆曈微笑，轻声开：“多谢老师。”

    新嫁娘皆由家中兄弟背着上轿，整个仁心医馆数人，这担只能落在杜卿上。

    前者教会她追索，后者教会她放。

么，“噗嗤”一声笑了。

    “肤浅，”杜卿哼了一声：“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，我给的，自然是最好的。”

    苗良方坐在里铺门的椅上，拐杖放在一边，端着瓷碗看向陆曈笑：“小陆，吃了这碗汤团，日圆圆满满。”

    陆曈一穷二白的，在医馆院医官了一年，除了当初试后他给的那二百两银，啥也没挣，白了一年工，气得杜卿想撬开陆曈的脑瞧瞧这一年来究竟在些什么。

    杜卿赶“嘘”了两声让众人安静，阿城端上一小碗芝麻汤圆递到苗良方手里。

    银筝扶着陆曈伏在杜卿背上，杜卿素日里看着没骨似的

    陆曈捉裙走到苗良方边坐，由苗良方喂一隻雪白糯团。

    她原来容就生得好，只是稍显冷清，寻常惯来着素衣的女穿起红妆尤为动人，好似素诧然盛开，明艳至不可思议。

    正说着，外又来个红衣小童，过来妆。

    芝麻的甜香气顺着齿化开，苗良方望着她笑：“小陆，你我虽非血亲，但当初试前夕，好歹我也算你半个老师，所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。如今你要阁，老夫就腆着脸你这个辈。”

    医馆门有片刻安静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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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当然，他绝不承认是希望陆曈的药方能帮医馆蒸蒸日上的缘故。

    围在医馆外的街邻们纷纷探脖往里看，就见林丹青和银筝扶着陆曈从里慢慢走来。

    杜卿于是满脸不悦地又衝后院了几回。

    杜卿觉得想这条良策的自己简直是天才。

    一位教她看遍残酷世，人心险恶，一位教她医德仁心，病者为先。

    “来了来了——”银筝的笑声从里传来。

    第三回的时候，院中渐渐有了动静。

    俄而，又有小孩喜笑闹传来：“新娘来咯！新娘来咯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