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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说得玉漏不好意思，他前夜里一定是听见了。“都这会了，厨房里熄了灶，我又闹着要吃饭，他们不知怎么抱怨呢。忍忍就过去了。”“有新打的年糕，你去取些，再取张铁网来放在这炉上烤，又便宜又不惊动人。”玉漏不肯去，他走来她旁边坐，歪着望着她笑，“我也有饿了，在外席面上只顾吃酒，没吃几饭。”俪仙披着件大氅还在廊庑底骂人，一见玉漏来，血气直朝天灵盖上窜。又顾忌着凤翔在里，不好直去打她，便心一梗，一闷，“呜哇”一声嚎哭起来。玉漏想想还是不理她为妙，转往外去了。俪仙愈发扯着嗓向着西屋那窗哭，上透着一层濛濛的黄光，不为所动地弹动两。这算是完了，她丈夫的心彻底给人拢了去。她急得在心直打转，还没转个主意来，看见文英提着灯笼院来：“太太叫我来问问，这里是在闹什么？这大夜里寒天冻地的，大不好好在屋里睡觉，跑到外来哭什么？”俪仙晓得文英是偏向玉漏，心知讨不着什么好，只得横一，怀恨屋阖了门。不一时玉漏回院来，正屋里已是灯熄人静，可她知，俪仙一定是睡在床上竖着耳朵听。她故意在门就轻快地抱怨起来，“哎唷外好冷！”凤翔走来迎她，接过东西搁，捧起她的手哈气，“可不是，你这手真冰，快去炉上烤烤。”他把门闩好，回要给她倒茶吃。玉漏忙说自己来，他也不依，自己倒了递去，笑了笑，“你怎么总把我当主伺候。”玉漏笑：“你可不就是主嚜。”他默了说：“认真算起来，我是你的丈夫。”玉漏有一瞬间的震。可细一想，这话不对，认真算起来，他只是俪仙一个人的丈夫，只和俪仙生死不分。而他们之间只是一俗成的极不牢靠的关系，一旦这关系被破坏，她是半分好也捞不到。女人太容易因为一句话就莫名其妙的动，好在她的动冷得快。但她也不敢过分掉以轻心，难晌听了池镜那一筐虚假意的话还不够？她焐着茶盅转了话，“今日在池家看见池三爷，他叫我给你捎句话，朝廷要派你到常州县令，年节过完就旨意。”凤翔先是一喜，上又觉得失落。“你不兴？这样好的事还有什么不喜的呢？”他拖了圆凳在她对面坐，中间炉上烤着年糕，膨起好大一个泡，嗤一声，那泡又慢慢塌去。屋里的散开一阵糯米的清香，像个家常温柔的妇人的手，恬静地把人挽住。他是舍不得，倒是一回，觉得有了牵挂似的，想到要走便不放心，“我是在想，我到常州去任职，你独自在家怎么办。”玉漏笑：“怎么是我一个人啊？不是还有太太大，二爷二这些人么？”“别人都罢了，就是俪仙在这里我不放心。”玉漏忍不住试探，“可大不在这里又该在哪里呢？她是凤家的大，除非你一纸休书，否则她生是凤家的人，死是凤家的鬼。”能休弃俪仙的理由简直数不胜数，凤翔却从未想过，他叹了气：“你说得虽然不错，可俪仙娘家已没了人，她要是不在凤家过日，就连个去也

原也无人敢不依，可难免又招俪仙些不好听的话来。玉漏见他找茶吃，忙去墙底搬茶炉，叫他榻上坐，顺便也要把炭盆上。凤翔看她满屋忙，倒不好意思，走去提那铜铫，里偏又没。他要往正屋那耳房里去添去，玉漏忙赶上去抢，“我去。”凤翔不肯，“你不是还要炉？我去好了。”“哪能叫大爷这些事。”“这有什么？难你看我是个少爷，你不放心，怕我连这小事也不好？”凤翔反而乐在其中，觉得这些琐碎的事才像夫妻。玉漏只好让给他，“那你快去快回，你才在外吃过酒，仔细又给风病了。”凤翔赶着打帘去，偏给香回院来看见，一径带着气了正屋，丢厚绵帘就说：“还当咱们爷在那屋舍不得回来是享多大的福呢，也没见这样没架的主！给人家看见，又是笑话。”俪仙在卧房洗脚，撩得声哗哗的，一面搭腔，“人家是享的艳福！”回倒不知香在说什么，因问：“怎的了？”香把外间灯捻了，阁的灯也了，只擎着一盏银釭来：“我才刚来，看见咱们那没谱的爷正往耳房里自己提吃呢。瞧人家那丫当得，倒要主的伺候她！”这还有什么说的，俪仙三两把脚搽了，趿着鞋便往外冲。哗一拉开门，站到廊庑底就开骂：“爷的反腆着脸去伺候个人，我就没见过这样的男人。真是天之大无奇不有，你既这样稀奇她，脆拿个盒把她装起来，供倒佛龛里去！我看她受不受得起你的拜！这个家简直是颠了个个，人爬到主上，小老婆踩到正经大老婆上来了！我要问问老天爷，这是什么理！”西屋里一听就知缘故，玉漏一脸忧心，凤翔却只拉她坐，“她就是这脾气，你只当没听见。”玉漏只好坐来，那扇扇炉。凤翔看她还是不安，便说：“你往家去取东西，忙这一趟，是不是没吃晚饭？”“我不饿。”“这会不饿，一会睡着了肚咕噜噜直响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