于曼颐一次来邮局，以为是什么稀罕地方，去了形制和药房倒也相差无几，只是后面的柜格里装的不是药材，是各地寄来绍兴的信件包裹。墙上张贴了一张邮件的寄费简表，于曼颐对着算了算，心中忽然到不妙

    她用手提着裙从车上来，大踏步地向报刊亭的位置跑去。于曼颐忽然发现，日的正午，光竟然可以这么亮，照得石砖铺砌的路面闪烁刺目的白光。她跑过叮当的自行车与叫卖的摊位，跑过邮局闭的大门和黄包车夫们的吆喝，跑到报刊亭前面，双手撑住铁架，将远远探过去，特别详细地问——

    或许这是唯一的好消息——她走了一条往日从未见过的路，路旁则是往日从未见过的风景。她将车帘掀开，看着远的农田上的大片清翠，比在假山发呆时更刻地意识到日已经到来。路旁盛开着低矮的鹅黄的，远有孩们在放风筝。

    于曼颐第二日起得比别人都早，她上次起得这么早还是去厨房归还宋麒用过的碗碟。车天不亮就好了，三妈把她送上车，殷切的目光看起来倒真像一位母亲。于曼颐则在怀里抱着装有家书、信封与钱的袋，在清晨的薄雾中发了。

    那觉很熟悉，她回忆了一，惊觉这心的幅度只有那日打开地窖时可以比拟。她朝车夫所在的地方张望，发现他倒在邮局外墙的角落，用斗笠盖着脸，已经彻底睡死了过去。

    很好，那就没什么好犹豫的了。于曼颐当真要什么事的时候，从未犹豫。

    镇上是比乡间集市更远的地方。

    于曼颐就这般手忙脚地将报纸缚好，而后便到了车的颤动。夫回来了，用鞭警醒着站困了的匹，又掀开车帘，提醒于曼颐邮局开门。她故作镇定地，而后便着那封上不了台面的家书了车，一个人往邮局的方向走过去。

    回到车上的时候，车夫仍然躺在地上酣睡。于曼颐将车帘牢牢拉住，把袄裙上卷至于膝盖，继而将她方才从报摊上买到的报纸一层层的铺到大侧。

    宋麒这报纸当真销量堪忧，老板那里不止有这个月的，还有上个月的，以至于上上个月的。于曼颐一气全都买来，又要了一老板用来捆货箱的绳索。她将报纸叠好了，又用那绳将左与报纸缚到一起。她在车上试着走了几步，很担忧这报纸会在大广众落，于是再坐的时候解开活扣，狠狠一勒，在上打一个死结。

    好神奇的地方，比书店接了许多地气，又比卖连环画的摊位更上品格。于曼颐探仔细观察，看到报刊亭的老板正坐在里面的躺椅上喝茶看报，而报刊亭外围立着铁打来的架，摆满了琳琅满目的报纸杂志。

    好么，她手腕被宋麒青过，脚腕也被她青过，如今又为了买他的报纸将大也勒青痕。他那些年给她留的总是这样的印记，好在上的痕迹总是很轻易的随着时间消失，而那些真正痛的东西，反倒是无迹可寻的。

    于曼颐忽然觉得十二分委屈，转扑到床上，泪把枕巾得透。床旁挂了刚从洗衣房送回来的衣服，于曼颐余光看见一抹紫，再抬，又是两只鸳鸯。她净泪，一脚踢翻衣架，在那衣服上踩了又踩，而后一把丢到床，再也不想穿了。

，这一天连带明天要的事没有一件是她真心想。她将信和钱一起拿回房间，又借着烛光读了几遍，越读越觉得恶心，字里行间竟像是跪在地上献媚，求人垂怜。那话本就不是她说的，是她三妈说的，又因为她本已经忘了十六岁女孩儿的心境，措辞只显得矫造作——可那又确确实实是她于曼颐的笔迹，是她的书法。她学了一年的私塾，学的字没有派上任何用场，最终只用来写求人回心转意的家书，她明天还得把这一笔烂糟亲手送去镇上的邮局！

    “老板，我要买一份上海发的学生印的报纸，正刊正在连载青年男女的自由恋，副刊印了些没人要的自由、民主和主义，图只有野野草。老板，有这样一份报纸吗？”

    于曼颐看着风筝，思绪和风筝一起飘远了。

    二叔说，绍兴南边的土地都姓于，但这里显然不属于南边的土地。于家的土地都是用来生庄稼的，而不是用来生意的。于曼颐的睛滴溜溜地跟着街上的行人转，转去卖胭脂粉的铺，卖绫罗绸缎的商行，最后落到街角一外围还在售卖果的报刊亭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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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于曼颐心里猛然一动。

    拉车的老了，在路上走走停停，于曼颐和车夫到的时候邮局已经午休，寄信的业务只能等到午办理。车夫也乏了，将车栓好便去路旁的影打盹，只留于曼颐睁大睛坐在车上，掀开车帘一角，仔细地观察这条比乡里最大的集市还要大、还要繁华、还要闹的街。

    ◎家书换戒尺◎

    于曼颐从未过这样的事，又或者她所之事但凡与宋麒有关，就总是一次。

    贵客上门（二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