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50年4月旬，麻省理工学院的季学期接近尾声。宿舍楼前的枝枒才刚冒叶，地面残雪未，空气里仍有一黏着的冷。

    江岭翔现在是基工系大二的学生。他坐在e栋六楼的房间，半靠在床边，平板横在膝上，萤幕上停着一份课堂报告的草稿。他盯着画面好几分鐘没动，直到墙那边传来床板撞击墙面的声响，节奏不快，却明显。

    他抬手啟动耳机的降噪功能，一秒，世界沉静了来。

    松平苍大，外向、健谈、永远在恋或刚分手的状态之间。苍大经常把女朋友带宿舍，从来没打算压低声音。他们隔着一墙共享这间双人房间的空间，彼此生活重叠却从不打扰。

    「你不谈恋可以理解啦，」几天前苍大一边啃苹果一边说，「但你连都不，不会太可惜吗？你都十八了欸。」

    他当时只是耸了肩，没回话。

    苍大笑了一声，补了句：「而且你知你多抢手吗？硕班的希丽雅对你超明显的吧？」

    他没有接话，只低继续把模拟模型送云端演算。

    希丽雅是基工硕二学生，也是助教，她确实来找过他几次，她会在课后留步，询问报告度，偶尔坐来听他解释模组逻辑。语气得、神平稳，像是在维持一温和的距离，又像刻意没有让距离拉开。

    他不讨厌她。甚至在某些时刻，他能受到她的引力。不是上的，而是那「知自己在说什么」的稳定。

    但他刻意保持克制。他不想让她变成任务中的变数。

    当然，那还不是真正的任务，至少目前不是。制度尚未发返台的时间通知，他也还没有正式执行的阶段。可他知，那件事不远了。

    这几週，他比过去任何时候都更清楚自己的状态。睡眠正常、慾稳定、反应规律，数据没有偏差，行为也尽可能避免波动。他不是在压抑，而是在预备。

    预备那个他无法想像的「第一次」。

    他关掉平板，把它推到床边，然后仰靠向墙。

    墙那边的声音刚停。

    空气又静了来，只剩耳机里模拟心音的低频律动。像某提醒，也像等待。

    ＊

    地｜基工系c栋三楼教室（302）

    时间｜2050年4月22日午2:23

    报告结束时，教室一片安静。

    岭翔把平板的最后一张图表放大，停在模组推演的预测曲线上。画面乾净、节奏清晰，语速不急，连他自己也察觉这份报告比预期顺得太多。

    教授了，没特别评论，只让一组准备。

    他回到座位，刚坐，旁有人在他桌角敲了两。他转。

    是她。

    「你刚刚在讲那个模拟分岔……」她低声说，睛没有离开他的画面，「你是不是有把后设参数预设成固定值？」

    「一分。」他回。「我原本打算用变动组，但测试过会拖时间。」

    她。「我有看到你从第三段开始预测区块变得收敛太快。我还以为是输了问题。」

    「不是，是我懒得修了。」

    她笑了一，那笑意几乎不会扰任何人，但落在他的视线里，有一轻微的、无声的波纹。

    「有空可以丢我一份吗？」她说完，转回到教室后排。

    她穿得一如往常──灰袖、无任何图样的智能笔记掛在左腕，黑发扎得很乾净，没有任何标志装饰。若不是她说话语气总比他人慢半拍，他甚至会忽略她的存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