现在想来楚航真是有够沉默寡言的——除了八婆起来的时候——路明非只记得他说过母亲年轻时是个舞蹈演员，至今仍是个众称赞的人，格简单得像个小孩，“没什么心肝”，好像天塌来都有人会帮她着。

    天地间填满了雨声，他觉得自己坐在天地之间，独自淋着雨。

    积累已久的疲倦终于爆发来了，那是由心而生的疲倦，累得好像心脏都不动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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爷一样睡着了，病房里也没有传任何声音，静得叫人有些惊讶。

    这时床上的女人睁开了睛，好奇地看着这个穿了一超大号保安制服的小哥。

    已经是徐娘半老的年纪了，可即使素面无妆，她仍旧是响当当的人，一张清秀的鹅脸，化妆之后一准儿倾国倾城。难怪她没心没肝还有人死心塌地地喜。

    他搜刮肚地想，想楚航有没有说起过自己的母亲。这是他第一次见楚航的母亲，一会儿总得有话说。

    从睡相就能看这个女人是何等没心没肺，虽然不知她害了什么病，好歹也是病人，可枕上放着啃了一半的巧克力，床堆满了各各样的娃娃，睡姿也是十七八岁的少女式。

    路明非盯着那张卡片看了好几秒，呼，心里再度升起了小小的希望。他想起来了，楚航某次不经意地说到过自己母亲的名字，应该就是苏小妍没错。

    路明非轻推病房的门，门随手而开。病房里静悄悄的，弥漫着一薰衣草的香味，想来是睡前熏了助眠的。

    他在床边坐，继续端详那个女人。记忆里楚航的相貌是有柔的，应该是更多遗传了妈妈的基因。

    “病人名叫苏小妍，”诺诺压低了声音，“信封上有写，你去找吧，我在这里望风。”

    素质好到没话说，唯一的弱是会失眠，所以每晚睡觉前都要喝一杯温的……

    “师我们不是抢银行，不需要人望风吧？”

    淅沥沥的雨打在窗台上，空气略显。女人躺在床上，盖着一床薄薄的毯，伸胳膊撂儿，睡得四仰八叉。

    空气中还弥漫着些微酒气，却看不到酒瓶，估计是她偷偷藏了酒，睡前喝了几。

    楚妈妈睡得很死，路明非倒是有犯难。这况把人家叫起来问说你记得你有个儿名叫楚航么？估计楚妈妈会大喊救命救命有狼吧？

    这奇怪的反差让女人很惊讶，加上她原本就心大，竟然完全没有戒备的神，而是好奇地盯着路明非看。

    “哎呦阿姨！”路明非吓了一，赶打招呼。

    好是买大牌衣服大牌包包大牌鞋，逛街旅行，跟闺团胡闹，酒场女英雄，一喝喝一宿。在黑暗料理界是位宗师，最喜的运动是潜，人意料地持有最级别的潜资格证。

    他的心很奇怪，有些平静又有些不安。

    可开了那么远的路难就这样回去？又有不甘心。

    路明非没办法，只得拎着警沿走廊前行，装好像是保安巡夜的模样，目光从这个门牌转到那个门牌。

    路明非轻手轻脚地走近床边，端详这个名叫苏小妍的女人。

    “那我要去上洗手间可不可以啊？”诺诺撇嘴，“是你嚷嚷着要来找楚航的好么？我是你劫来的人质，我事啊？”

    他从一楼一直转到四楼，期间没有遭遇任何人，这间医院简直休闲得像个度假山庄。最后在楼尽的一扇门上，他找到了写着“苏小妍”名字的卡片。

    病房跟宾馆的标准间差不多，有书桌、床柜和舒适的双人床，墙上还挂着风景油画，只有墙上用来挂吊瓶的钩暗示着这确实是间病房。

    “是是！我是这里的保安！”路明非赶回答，“晚上巡夜的人手不够，就叫我们保安替医生来病房里看看，您觉得怎么样？”

    他看起来简直龊爆了，别说是苏小妍这有钱人家的太太，就是老一觉醒来发现床坐着这么一尊神，也会意识地惊呼非礼啊、劫啊！可他的神又是那么孤单和安静，便如一位亡的君主。

    不安在于如果连楚妈妈都不记得楚航了，他又去哪里找师兄呢？或者说，也许真是他疯了。

    诺诺果然心细如发，要不是有她，路明非肯定找不到这里来，佟姨再怎么没有防备心，也不至于把女主人住在哪间医院告诉路明非。

    “你是这里的保安吗？我没见过你啊。”苏小妍问。

    “我好的。”苏小妍坐了起来，忽然瞥见自己丢在枕旁边的巧克力，不好意思地捡起来收床柜的屉里，“别告诉医生我又偷吃巧克力好吧？”

    平静在于他终于找到了世界上最该记得楚航的人，苏小妍，这可是生楚航的人啊，从楚航呱呱坠地的一刻开始，就了这个女人的人生。大脑若是盘，她的盘上每个扇区都有楚航的痕迹才对。

    她也该四十了，可声音清脆，像是二十的女孩。